冷风从身侧刮过, 桂欢把外套的脖领拉高,手也缩到了袖子里。
“你不冷吗?”
廖敛:“你冷吗?”
桂欢:“风有点大。”
廖敛将高度上提,隐入了云层中, 本体瞬间放大, 长毛散开, 将桂欢包裹了起来。
廖敛的体温很高,蓬松的毛发有很好的保温效果, 桂欢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。就是毛发太长了, 除了毛就是角, 什么都看不见。
桂欢从袖口里伸出手指, 摸了摸他威风凛凛的巨角, 冰凉凉的,很像黄玉雕琢成的摆件。
将衣袖拉长, 桂欢将它的角套进了衣袖里,勉强装进去一半, 虚虚地握着。
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动作, 特别像在骑哈雷摩托……
廖敛道:“看, 劳动公园。”
桂欢拨开眼前的长毛向下望, 劳动公园此时早就关门了,黑漆漆的公园里,各种游乐设施被镀上了一层阴翳,金属反射着冰凉的月光, 很像鬼片里经常出现的恐怖游乐场。
玩两圈旋转木马就会消失几个人的那种午夜乐园。
廖敛:“好不好看?”
桂欢实在不想违心说好看,顿了几秒道:“很特别。”
廖敛:“你看,湖里面还有鱼在游。”
湖面上结了一层冰, 桂欢仔细看了一会儿,别说鱼了, 连一只活物都没看见。
桂欢:“……在哪?”
廖敛:“哦,你看不到。”
说着,廖敛就缩小了身子,匀速落在了冰层上,桂欢还没反应过来,就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廖敛一爪子刨开了冰层,将爪子往湖里一掏。
明明在湖里游得好好的白肚红身鱼,却在大年初一的凌晨,被廖敛无情地拉出来营业了。
桂欢:“……看到了,放回去吧。”
廖敛:“抓都抓了,别浪费。”
大爪子一抛,活蹦乱跳的鲤鱼就进了大猫嘴里,廖敛舌头一抿,竖起来的倒刺将鱼肉一扫而空,鱼骨两三下嚼碎,咽了肚。
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,廖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,评价道:“它这两天应该没吃多少东西,不肥。”
桂欢:“……”
廖敛刚说完食评,远处就照过来了一束光,打更的老大爷喊道:“谁在那?”
桂欢下意识地趴到了廖敛的背上,缩进了长毛里,小声道:“快走。”
廖敛不慌不忙地飞到不远处的游乐设施背面,沿着阴影走到大树边,三两下爬上树,等打更人走远了,他才震动翅膀,飞到了天上。
劳动公园离居民区很近,两人不高不低地飞着,居民区外面还有几家人在放鞭炮,一个孩童恰好向上看,随即眨了眨眼,说道:“妈妈,天上有只大老虎在飞。”
桂欢:“……”
廖敛看了小孩一眼,翅膀一展,就飞到了附近的楼顶,躲到了小孩的视线盲区。
孩子母亲闻言往天上看,只有云朵和月亮,哪里有大老虎?
“胡说!”
“真有,我看到了,飞房顶上去了。”
廖敛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睛,猫嘴一张,夹着嗓子叫了两声:“喵。”
桂欢心想:入戏真快,一点儿古兽包袱都没有。
孩子母亲听到猫叫声,笑着道:“你应当看错了,是猫。”
廖敛从顶楼的另一端起飞,桂欢探出脑袋向下望。一排排的楼房看起来就像小巧的模型,亮着灯的窗户犹如田字格大小的白色巧克力。
世间万物随着高度不断变小,最后只能看到点点闪烁,仿佛是落入地面的银河。
飞到湘市北面的青流河,廖敛慢慢降下了高度。
待爪子平稳地落到地面上,桂欢才从他身后爬了下来。
河面上的冰层冻得很结实,这块周围没有人烟,显得格外萧瑟。离开了廖敛自带的“毛褥子”,桂欢冷得缩起了身子。
廖敛低头,挂在角上的塑料袋就掉到了地上。后腿弯曲,坐了下来。
巨兽抬起爪子,向前一掏,就把桂欢捞进了毛绒绒的身前。
廖敛胸前的毛发柔软又暖和,桂欢依靠着热源,将整个后背都依了上去。
桂欢捡起塑料袋,掏出了里面的仙女棒,窜天猴,摔炮……
她不是个喜欢玩乐的人,小时候也没怎么放过鞭炮。
把仙女棒抓在手上,桂欢才想起了一件事,抬头问道:“你带火柴或者打火机了吗?”
廖敛:“……”
一人一猫,深更半夜吹着大冷风,好不容易飞到了河边,却都没有带火。
桂欢忍不住笑了:“算了,下次再放吧。”
廖敛顿了片刻,不死心地道:“钻木取火吧。”
下一秒,桂欢就笑不出来了,因为她知道,廖敛对于钻木取火这四个字的理解,就是表面上的四个字,如何钻木,如何取火,他是肯定不知道的。
果然,廖大聪明抱着她,到旁边的树上薅下来了几段树枝,往地上一丢,两个肉乎乎的大爪子捧起一根木头,冲着另一个树枝就是一插,结果就是,两根都折了……
桂欢:“……”
这个烟花非放不可吗?
廖敛瞳孔拉长,嘟囔道:“谁说钻木能取火的?这不骗人吗?”
廖敛甩了甩大脑袋,弄不着火,他又开始摆弄烟花,一边拨弄一边道:“不说烟花易燃易爆吗?是不是不用火也行?”
桂欢:“……应当不可以。”
廖敛抓起飞碟形状的烟花,冲着地上就是一摔,“啪”!烟花是响了,不过不是正常燃烧发出的声响,而是廖敛用力过猛,将它摔了个稀巴烂。
桂欢:“……你要是一直不回去,你舅舅会不会来找你?”
廖敛摇头:“我说了,要跟你去放烟花。”
正当两人对望无言之时,廖敛忽然动了动耳朵,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树林。
桂欢:“怎么了?”
廖敛动作不变,对桂欢道:“你把装鞭炮的黑色塑料袋给我。”
桂欢不明所以,把塑料袋递给了他。
廖敛:“我要变成人形,你要看吗?”
动物大多赤身,廖敛也经常脱光光满天飞,可以说,他的羞耻心几乎为零。可人类不行,他们从来都把身体遮挡得很严实,甚至有专门遮挡眼睛用的墨镜。
桂欢:“……我转过去。”
桂欢背过身,就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声,过了一分钟,廖敛道:“好了。”
回过头,廖敛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,他平时穿着衣服不明显,如今腹部**在外,能清楚地看到流畅的腹肌线条,四肢修长有型,全身上下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,从侧边被撕开,围在了腰上。
冷风吹过,塑料袋一晃一晃的,看得桂欢心惊胆战,就怕塑料袋随风飘远,她看到了不该看的。
桂欢:“……你用手按着点。”
廖敛点点头:“我去去就来,你在这等我一会。”
廖敛捂着塑料袋,就奔跑进了树林里。虽然他前面捂住了,可后面随着奔跑瞬间上翻,桂欢连忙闭上眼睛,待脚步声跑远了,她才睁开。
廖敛一高跳上树,手脚敏捷地在树木中穿梭,不一会就到了树林的边缘,临着一条大马路。
此时路边正停着一辆车,车灯亮着,照耀着前方的路。
驾驶位的车门大开,司机叼着香烟,哼着小调,正冲着树干放水。
等他解决完小号,刚转过身,就看到了车子旁站着的人影。
司机看起来四十多岁,中等身材,明明是个汉子,可当他看清楚廖敛之后,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:“妈呀!”
其实这事也不怪司机,任谁在午夜的树林边,看到一个胯间只围着一个塑料袋的人,都得吓得够呛,况且现在正值冬天,穿风衣都得抖两下的季节。
廖敛皱了皱眉,对他道:“你怎么抽的烟?”
他的意思是想问,你用的打火机还是火柴。
可司机被他吓到了,脑袋慢了半拍,闻言就把烟扔到了地上,用脚熄灭了:“树、树林边禁火,我是不应该抽。”
别人问地他答天,纯纯的所答非所问。
廖敛看了他两眼,道:“你是不是有病?”
怎么听不懂人话?
司机:……你先看看你自己!再说这句话好吗?!
司机见廖敛并没有恶意,胆子便大了点,问道:“就你一个人?你……你怎么不穿衣服?”
廖敛:“脱家里了。”
司机:“你家在这附近?”
是不是精神病人自己跑出来,家里人还没发现?
廖敛:“天福路。”
司机:“……”
离这开车至少三十分钟,徒步就更别提了。
廖敛不想跟他多废话,皱着眉头道:“你有火吗?”
司机:“你要干什么?”
廖敛:“放烟花。”
司机:“……”
光个身子在冰天雪地里放烟花?
廖敛:“我刚才钻木取火,没好使,你借我个火。”
桂欢蹲在原地等了五分钟,就见廖敛拿着一盒火柴回来了。
桂欢诧异道:“你哪儿来的火?”
廖敛:“向一个司机借的,我说让他等我一会儿,用完了就还给他,可我刚往回走,他就开车走了。”
桂欢:……
能不走吗,要是她的话,估计这会儿就报警了。
廖敛变回原型,把桂欢又搂回了身前,桂欢跟他原型比起来很小,刚好坐在他曲起的后腿上。
桂欢点燃仙女棒,拿着来回画了几圈,廖敛的视线随着仙女棒游走。
一个点完,廖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桂欢的头发,道:“再点一个。”
桂欢:“……别舔我头发,一会儿好结冰了。”
又点燃一只,桂欢手上不停,抬头去看廖敛。
大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,不住地舔着嘴边的软肉。
桂欢不由得笑了,不自觉地伸出手,摸了摸他肉肉的嘴巴。
廖敛舌头一卷,就把她的手含到了嘴里。
桂欢:“……”
这一手的口水,可怎么擦干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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