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 老羊重塑

足足到了第十天清晨,屠秋才睁眼醒来,那荫小小以为自己正在修炼什么要紧的法术,生怕有人来了打扰到他,托着脑袋,疲惫地靠在柱子上,强迫着整着双眼不曾闭上,这执着的少女失散了亲人,如今看来楚楚可怜,却还没有荫太爷一行人的线索,不禁有些惭愧起来。

“荫小小。”屠秋叫了一声,那女孩立马噌地精神了起来,挺直身子听话,“如今你脱离险境,你一个女孩子家,跟着我,也只徒添辛苦,不如就此散去,你多在附近寻一下……”

“仙官要赶我走?”荫小小拼命摇着头道,“能够服侍仙官乃是我荫家积下的阴德,虽然没有寻到爷爷他们,然而就是寻到了,他们也一定愿意让我呆在你身边!我知仙官在人间有事要做,做完之后就会离去,我可当成你身边一名侍女,这段时间服侍在仙官左右,定然不会添麻烦!”

屠秋叹口气,他看出来了,此女心中倔强,幽鬼宗道义又根念深厚,若是赶她离去,不保准改天又会像之前一般跑回来,何况现在其他门人都所在未知,麒麟派弟子不保准也会认出她。不如去到其他的幽鬼宗冥门的居所,将此女托付其中,恐怕才能放下心来。

他也不再劝说,只是看着那老羊,若是带这羊到处乱走,恐怕风声较多会露了身份,说道:“这老羊中的鬼仙元神正与羊身契合,过不了几日,这老羊恢复了一些修为,恐怕会达到蛹成的境界,到那时,你我在上路,这段时间里,我就在破庙中休息,你多往琴易城转上一转,若是遇到幽鬼宗弟子就再好不过了。”

结蛹境界,这妖便可以修出人形。

而这鬼仙本为受损严重元神,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将这羊身完全契合,恐怕还会达到蛹孕的境界。

荫小小生怕屠秋跑了,问了两遍他是否只会待在这寺中,这才离去了。

见她一走,屠秋从符器囊中拿出钧天裂心爪,默念几声口诀,这爪如同活过来一般,手指很有节奏地动了起来,攥成一个拳头,砸向面前的一座铜炉。

这个破香炉在这一拳打击下,碎成了数十块碎片四散飞来。

仅拼这份力气,却是可以匹敌所有仙蛹境界的修士了!

在那些碎片落下之时,全都静止在了半空,一道细丝结成网状将这些碎片托起,噌地一声,便将这些碎片重新抛上了半空。

这百分精元丝在那两个人手中只不过当做割人皮肉使使,实在浪费了这件法器。

方天印已经有了破损,不知道遇到仙雏觉醒还能不能挡下一程,何况葬仙之路上也不知会遇到多少麻烦,多一件法宝就多一份安全。

世间凡事多如牛毛,打杀抢掠,争强斗法,莫不是只在一座小镇中混迹街市的人光能想象却不曾眼见的,好在屠秋的适应能力如同地沟里的老鼠,渐渐已经熟悉刀尖到喉的感觉。

老羊在一边也到了突破的关头,若是他之前的修为,大可以以元神改造了这身子,然而如今修为失了大半,只能稍作改造,将元神紧附其上。因他不足以改变妖体,之后的修行只能顺应妖的修行之路了。

在这人世间中,万物的魂魄之力大不相同,此力称为“元”,那树木花草,魂魄之力只为山鸡野兔的千分之一,而这山鸡野兔,却是比人少了数倍。

人在出生之时,魂魄之力大为十元,在人生长之后,这十元之力则会慢慢吸收天地精魂长到二十元,健壮之人则可达到三十元,人身则会同魂魄一同成长,长成魂魄模样,故而生命是先生魂魄再生肉身。魂在心中,乃为精神,魄在身上,存在于四肢皮肉上。人的手臂遭刀伤,这手臂会渐渐封住伤口长回到魂魄模样,留下疤痕,也是此处魄力在肉体受损之时不受拘束,跑了分毫。

人到了大病衰老,肉体拘不住魂魄,则魂魄之力会倒流入天地之间,人死之时,仅留下最初十元魂魄转入鬼界,经过轮回分配,这魂魄重回人间为人。

所以追求长生,铸就不灭金身,肉身不灭,魂魄也不会逃出肉身被轮回吸走。另一种便是以真元之力抗衡鬼道拉扯,修炼出元神。

而这修仙之人,魂魄凝聚为元神之后,则不受那肉体拘束,可以独生独长,夺舍的鬼仙如今入了老羊的身子,在鬼仙元神稳下后,铸成的道基与肉身契合,几天破了这人形,达到蛹成修为也不为快,只是之后的修行便要靠自己了。

魔道修真,往往是一步出错便没有了退路,而这老羊已铸下道基,原本又有修道经验,在之后的修行道路上要比那些从头修炼的人要平坦得多。

随着一声狂吼……这狂吼也只是一声撇脚的咩叫,老羊终于将羊身完全改了,身影一转,一道青光闪过,显出了一个圆脸老头的身影。

这人正是混桑老祖原本的形象,妖本就是改造自身魂魄而成人形,修出的人形也就从此固定,未到变化期,是无法随意变化容貌。混桑老祖以自身魂魄根基而修炼的人形,面部却也留着些老羊的特征,比如那一小撮山羊胡和鬓角两道白毛,这些特征只有在修为大进之后才能隐藏。

看到身形重塑,他心中一阵狂喜,转而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屠秋。

这屠秋仍在闭目修炼,他现在的修为同这屠秋相差无几,甚至还要高上一些,若是趁机偷袭,他有七分把握报了大仇。

他确是不知道,只以微薄的修为差别来判断对敌的胜率,在只为杀伐的葬仙官面前是不好使的。

就在他凶相一露,准备动手之际,看到了屠秋怀中鼓鼓的一件事物,正是他苦心炼化了百余年才造就的心血,钧天裂心爪!

他固然知晓这灵爪的威力,激愤地咽了口吐沫,一屁股重坐在脏兮兮的蒲团上,嘴里暗暗骂了起来:“等我重新练就了十定大成功,那日,就是我将这骨爪上的血脉清洗,再挖出你心脏的时候。”

突然远处传来人马嘶吼之声,甚为浩大,屠秋缓缓张开了眼,问道:“何事如此吵闹?”荫小小正在一旁整理从琴易城中买来的食物,接口说道:“是那占山的土匪和角国的士兵打起来了。”

听荫小小说的毫无兴趣,他心知这几日里定然没有寻到幽鬼宗人的所在,所以也不再问,转而向老羊说道:“没想到你人形是这姿态,我本以为,定然是个玉面书生的脸孔。”

混桑老祖也不答话,屠秋嘿声一笑,在地上画了一个诡异图形,抽出窄剑,拉起老羊的手就划了一道口子。

老羊吃痛,缩回手去,这屠秋却面露阴险,口中念起一串咒文。

“起!”

那地上的诡异图案竟然却地而飞,朝着老羊冲了过去。

这老羊吃了一惊,以为屠秋看到自己修为比他强就要加害,连忙躲闪,谁知那图形在空中转了个圈,仍然打在了他的身上。

身体似是滚烫般难受,老羊呲牙咧嘴地嘶嚎一声,那图形竟然印到了他的背上,老羊慌用灵识去探查,心中一片冷汗,这可是一个禁锢法术啊!这道法术关节颇多,以他如今的功力断然难以破解。

“若是我走路累了,你就变羊驼我吧,这个生奴法可是这两日里我琢磨了半天才琢磨透的,原本就因这老羊不老实,早就想给它烙上了,若是你的修为强于我很多,定然就会解除。”屠秋哈哈大笑道,一脸的戏谑。

这老羊惊于屠秋所说前话,这生奴法定然是一个奴役法术,若不是自己刚刚夺舍,又一直费心将这羊身契合,怎么能让这屠秋占了便宜!

他对着屠秋心中又记恨了几分,胸腔之中似有一团烈火,险些让他控制不住妖气走岔了路,这老羊毕竟是曾经修为达到人仙,修出元神的主,立马冷静下来顺导妖气,片刻之后,他睁开眼却不去看着这笑盈盈的葬仙官,生怕自己气血沸腾,错了哪个关节。

屠秋心中一喜,看来这两日费心神琢磨的生奴法显然有效,生奴生奴,生而为奴,这老羊修为的几日增长让他心中忐忑,他知道这老羊对自己不服,可能还会跑了,而且肯定对自己有着一天二地仇,三江四海恨,凶险难防,如今算是解了心结。

屠秋转而问荫小小,说道:“这几日你在琴易城中搜寻怎样?那琴易城中可是仔细搜寻过了?”

荫小小一脸愁苦,说道:“是爷爷说在福源茶楼,就定然不会在其他地方,那里也是我爷爷的产业,若是他们到过,也会给我留下暗示。这琴易城最近有一伙强盗前来肆虐,城中人员颇乱,我混在其中倒也安生,仔仔细细地寻了一遍,也没有见到一个师兄弟……”

说到这,荫小小声音带着些许哭腔,说道:“仙官,是不是爷爷他们……出事了?”

这女孩在屠秋面前一直是坚强的神态,就是在初遇之时被麒麟派弟子追杀,也不曾露出一丝沮丧,原来却是内心苦苦支撑,如今终于难以忍受,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。

屠秋看她这副模样,心中更是不忍,说道:“之前来的两名麒麟派弟子并未提到遇到荫门主一行人,所以他们很可能安然无恙,你不必担心。这样,我们在这庙中留下记号,若他们到了,也会看到。我不能耽误自己的事情,这就出发去完成我身背负的任务,你若是想跟上的话,大可跟来,当遇到降世的玄阴官,定然也知道其他小冥门的所在,你便去了罢。”

他看荫小小一抹眼泪,眉头越皱越紧,忙接着说道:“你若不同意,此刻就分道扬镳,没其他可商量的。”

那荫小小只得绷着嘴点了点头,似是受了更大的委屈,惹得屠秋一阵无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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