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府厨房就在西院的最西侧,紧邻西墙。那里有扇偏门,可以直通府外。
邱氏快步穿过几道院门,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小院前,轻叩门上的铜环。
工夫不大,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内响起,院门打开,门后现出一颗硕大的光头。
“啊!是邱小娘来了。快进来,快进来!”
见到来人,光头连忙把门拉开,侧身将邱氏让了进去,临关门时还不忘瞟了两眼外面的情况。
“来来来,东西在屋里,你随我来!”
进了小院,光头笑呵呵的把邱氏引到他的房门口。见对方警惕的停了下来,光头大笑着规劝道。
“怕啥?阿兄还能吃了你?半只烧鸡,一包团圆饼,我都没舍得吃,都给你留着呢!快进来拿吧!”
光头是柴府里的掌厨,平常不少把主家吃剩下的食物拿出来给下人们分了。
可他有个规矩,吃的只分女人,不给男人。而且凡是进他小院讨过吃食的女人,无一例外都被光头占过便宜。
邱氏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,只是今晚是年节,家家户户都要吃团圆饭,她不想苦了一年的孩子,再吃那些没有油水的粟米粥了。
于是,邱氏早早就和光头打好招呼,至于被不被占便宜,她只能放在其次。
“阿兄,时辰不早了,我还得回家给家里人做饭,就不打搅您休息了。”
邱氏知道屋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,只要拿到了吃食,在外面光头想干什么好都能忍。
“呵呵,你个馋嘴的母猫!想吃野食还怕闻骚。在外面,老子也能把你办了!”
说着,光头从身后一把抱住邱氏,两只大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走。好半天,邱氏觉得光头越来越放肆了,噙着泪水让他住手。
“好啦,就到这儿!你再过分,我就喊人了!”
邱氏死命的扳住门框,这才没让光头推进屋里。
听到她要喊人,光头也没了胆气,咒骂了几句,将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扔在了地上。
邱氏拾起东西,也顾不得看,快步来到院门口,又听到光头**笑道。
“浪蹄子,想吃好东西就来找阿兄。你要是陪阿兄睡,阿兄就给你弄条整羊腿……”
听了这话,邱氏心头一阵恶心。一时失神,差点被门框绊倒。
出了小院,邱氏逃也似的跑出了柴府。街上冷风扑面,邱氏紧了紧被光头扯乱的衣衫,一路小跑向家奔去。
富人家的团圆宴冗长复杂,所以往往会在戊时就早早开始。相比他们,穷人家的团圆饭就简单多了,老百姓们会严格遵照祖制,守岁到子时才正式进行。
入夜前,杨全生用赚来的六个铜子换了小半坛酸酒,又蒸了一整碗的粟米饭,配上几样入秋时腌的盐菜和大酱,小木几上也摆得满满当当,看得杨有德口水直流。
苏和没有帮忙,也没有买任何多余的东西,他想随杨全生一家过一个原汁原味的年节。
记忆中,他在这方世界上已经过了五个年节。
前三个是在军营里漂泊,没人张罗,也没人愿意去过年节。
第四个他身在西域,上一个年节是他来到这方世界上第一次认真的过节,与纳兰如音一家。
这一次,他又到了邺城,与邱芝华一家人共同度过。
虽然与高力、小玉和纳兰如音天各一方,但这一年的年节让他觉得异常富足。因为他知道,千里之外有个牵挂他的人,与他一样在望月思人,他真的不再孤独了。
看着杨全生一家忙得团团转,再想想自己,苏和终于晓得幸福不是大鱼大肉,也不是腰缠万贯,而是相互间的牵挂。有了牵挂,人才是幸福的、快乐的。
子时前,邱氏终于赶回了家,临进门前,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衫,这才定了定情绪,推门而入。
迎接她的不只有日思夜想的夫君和儿子,还有一位穿着朴素的短须男子。
邱芝华没有想到,时隔多年她再次听到了家人的音讯。出乎苏和的预料,邱芝华没有感到兴奋,她只是礼貌性的向苏和见礼,然后就张罗着一家人回屋吃团圆饭了。
这是一年中最丰富的晚宴,半只烧鸡的骨架,几十块芝麻小饼,一大碗粟米饭,当然还有杨全生特意换来的土酒。
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,包括苏和在内,土房里不时传出欢声笑语,与杂院里千百户人家的声音汇聚在一起,奏响了春的篇章。
吃过团圆饭,邱芝华为苏和在窝棚里整理了床铺。她出身大户,当然不会把客人赶出门去,而且还是在年节时分。
“你似乎不太关心你的兄长?”
四下无人时,苏和不吐不快。
“他现在过得好吗?”
似乎是被逼迫的紧了,邱志华平淡的回了一句。
“邱兄早已故去了。”
邱芝华闻言愣了一愣,随即又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。
“你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吗?”
“关心?他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吗?当年他为了自己活命,丢下我不管,我为什么还要牵挂他?!”
苏和的不解风情,终于激怒了邱芝华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,兄长告诉她去找吃的,把她一个人留在山洞里,从此便杳无音信。
可怜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在洞里又饿又怕,要不是老天怜悯,也许早就死在了山野之中。
“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?我饿的半死,被人欺凌的时候,他在哪?我被人羞辱,被人**的时候,他又在哪儿?我恨他,他毁了我的家!”
这些事情,邱芝华没有与任何人提起。
她本来想把往事都烂在肚里,可情感防线一旦崩溃,就一发而不可收拾。
苏和静静听完她的讲述,心中五味杂陈。这个时代的穷苦人,哪个没有不忍回顾的往事,哪个又没经历过生离死别?
“邱姑娘,你误会你的兄长了,他并没有抛弃你。他离开你以后,就被胡人抓去做了奴隶,一直被带到了东面,所以才没能回去找你……”
邱芝华伏在土灶上低声哭泣。听了苏和的解释,她终于停了下来,转向苏和,泪眼瞪得巨大。
“他被抓了?抓去做奴隶?你说的是真的吗?”
确认了自己听到的消息,邱芝华猛的扑到苏和身边,扯住他的衣袖,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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