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的早自习,高三一班,班主任曹老师举着花名册挨个点名,她把乔春野的名字念了三遍,目光飘到教室后方的空座上,眉头皱成麻花:“人呢?怎么又翘课?”
老师嫌弃的口吻引得全班一阵窃笑,坐在空位前方的杜唯低声嘟囔: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,肯定又溜到外面撒野去了。”
鉴于乔春野劣迹斑斑,并没有人把她翘课当回事,只有周楚楠的余光不时暼向空****的座位,停留片刻,又匆匆移开。
整个上午,乔春野始终没露面。
周楚楠罕见地走了神,老师课上划的重点范围,他只听进去一小半,他的脑海里反复回**着昨天傍晚时的情形——昨天两人吵了一架,分别时乔春野的神色很是僵硬,他事后越想越悔,无论如何,自己都不该动手打人,于是他刚到家,他便掏出手机发了一条道歉消息。
可出乎他的意料,乔春野竟然没有回复。
他心下更是忐忑不安,回忆两人交往的经过,对方不回信息还是头一遭。
上午最后一堂是数学课,老师讲了一节的模拟卷,到了午休时间,杜唯带着两个女生来到她桌前,借着交作业的名义,满脸堆笑地问他借课堂笔记,如果放在平日,他也不会吝啬。但今天他低头一看,本子里一片空白,根本一个字也没记下来。
在杜唯诧异的目光下,他说了一句:“我还有点事。”便匆匆离开教室。
走廊上,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乔春野的电话。然而,回应他的只有漫长的忙音。
他盯着静止不动的手机屏幕,突然觉察到一丝异状——他和肖文的对话,不知为何浮现在通讯录前排。
自从论文大赛失利,他便专心扑在备考上,没有再和肖文联络。唯一的解释是有人主动翻阅了他们的聊天记录。
还好历史记录早就被他删除得一干二净。
他在中学时代和肖文结识,后者已经步入社会,四处跑生意。尽管他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,同学羡慕的对象,但他的生活并不快乐。父亲只关心自己的成绩,母亲患病在家,终日忍受暴力,作为独生子,他生长在清冷沉闷的屋檐下,而肖文为数不多出入家门的宾客。
那时候他对成年人的世界尚且懵懂,只知道肖文是家里的远房亲戚,母亲名下的生意都交由他打点,赚了很多钱。虽然辈分不同,但他和肖文年纪相差不到十岁,隔阂也比父母小得多。每当压力大得喘不过气,他便忍不住找肖文倾诉。肖文从不给他讲大道理,只是带着他四处游玩放松,久而久之,他对肖文愈发信赖,终于忍不住倾吐自己的秘密。
他告诉肖文,尽管父亲是兽医,但他对小动物充满厌恶,人见人爱的小猫小狗,在他眼里只有聒噪,同学们争先恐后传阅的萌宠视频,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。
“我觉得我自己不正常。”他在肖文面前露出痛苦的神情。
然而,对方却拍拍他的肩膀:“怎么会呢,世界上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,你并不孤独。”
那天之后,两人交流的内容就生出变化,除了日常寒暄之外,肖文还会发来一些图片,第一次他受到十足的惊吓,图片的主题是宠物,但却并不网上常见的可爱模样,而是遭受摔打,遍体鳞伤,虚弱不堪的样子。围着他,觉得难受,但很快,心底的快感就压过了愧疚,使他生出。
尽管从未主动问起,但他知道肖文从事的工作并不单纯,也知道违背道德。但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,他的贪念愈发,图片无法满足后,便索要视频。从来没有问过这些视频的来源,每次收到后,反复看上十几遍,但一定会删除。
他心里很清楚,这些内容决不能让第三者发现,哪怕他的父母也不行。否则他费尽辛苦才建立的优等生形象,也将一去不复返。
隐秘的渴望埋得愈深,便愈是**难耐,在肖文的怂恿下,他终于不再满足于观看别人的成果,他想亲自动手。他曾有过绝佳的机会,那天乔春野把一只不到一岁的布偶猫交给他保管,那只猫四处乱窜,毫不安分,就算身上添几道伤疤,也算不上意外。
要不是乔春野回来得早,他或许就付诸行动了。
乔春野和其他人不同,机缘巧合之下,她曾窥见他藏在腕带下的秘密,也分享了他的痛苦。正因为如此,他更害怕自己的本来面目被她看穿。
莫非她去找肖文了?
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他的心,回过神时,他已经踱到图书馆大楼旁边的小径,昨天两人吵架的地方。
借着雕塑的掩护,他再一次拿起手机,拨通肖文的号码。
出乎他的意料,对方很快便接听了他的电话,只是肖文的口气充满诧异:“我没见过她啊,她翘课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周楚楠侧耳倾听,听筒里传来繁忙的车流声,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飞机划过低空的引擎声。他忍不住追问:“你去哪儿了?”
听筒里的口吻似乎有些不耐烦:“当然是跑生意啊,刚出机场。倒是你不是说要专心学习么,突然联系我做什么?”
“没什么……”
“那我挂了啊,有什么事回去再说。”
“好。”
周楚楠只能放下电话,但心中的疑虑全然没有消解。肖文异常冷漠的态度令他更加生疑,可他无从求证,只能兀自皱起眉头。
“周楚楠,你在干什么。”
听到熟悉的声音,他吓了一跳,急忙回过头:“于老师,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前方只有一条死胡同,杂乱的新草长得比脚踝还高,表面铺了一层枯叶,显然平日里无人涉足,疏于打理。于鸿运耸耸肩:“找猫时留下的习惯,看到死角就忍不住钻进去,可惜都是白费功夫罢了。”
周楚楠更是惊讶不已,几乎脱口而出:“她还在找你的猫。”
“谁?”
“乔春野。”
于鸿运也睁大眼睛:“不会吧,她从来没跟我提过。这个傻孩子,总是把自己当大人,什么事都想自己解决。”
听到这番话,一直压抑在心底忧虑的终于奔涌而出,周楚楠突然向前一步:“老师,我只跟你一个人说,乔春野她……她可能有危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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